林墨将染血的褡裢塞进药箱夹层时山道上的唢呐声已近在咫尺。
八名轿夫踏着禹步抬着猩红喜轿每走七步便朝空中抛洒黍米。
那些黄澄澄的谷粒落在枯草间竟冒起缕缕青烟。
敢问可是州府派来的林医官? 沙哑嗓音惊得林墨指尖发颤。
他转身见个独眼老者拄着青铜鼠头杖眼罩边缘渗着黄脓。
老者身后跟着十余名村民皆是面色青灰脖颈处生着铜钱大小的斑癣。
老朽是青石村里正。
老者咧开嘴笑露出两排尖细黄牙昨夜山魈作祟惊了贵客吧?鼠头杖突然戳向槐树老乞丐的尸首应声坠落摔在地上竟碎成满地灰鼠吱吱叫着钻入地缝。
林墨按住腰间银针囊:方才的送亲队伍...... 吉时误不得。
里正独眼闪过幽光鼠头杖敲击青石板三下。
那些僵立的村民突然活泛起来两个壮汉抬起林墨的药箱力道大得惊人。
林墨瞥见他们指缝里嵌着暗红肉屑指甲盖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进村时经过座青石牌坊横梁上密密麻麻挂着风干的鼠尸。
最中央悬着具孩童骸骨腕骨系着褪色的红绳肋骨间隙生着灰白菌丝。
林墨刚要细看里正的鼠头杖突然横在眼前:林医官艾草熏身方能祛秽。
燃烧的艾条凑近面门刹那林墨嗅到焦糊味里混着血腥。
里正翻着独眼念诵:灰仙娘娘坐高台百病消灾贵客来......烟雾缭绕间林墨看见村民们的影子在地上扭曲拉长分明拖着条鼠尾。
青石巷道曲折如蛇肠两侧石屋门窗俱用朱砂画着鼠形符咒。
几个蓬头妇人在井边捶打衣物木槌落下时溅起的却是黑红血水。
林墨注意到她们捶打的根本不是布料而是大块灰白色皮子边缘还粘着卷曲毛发。
这是...... 村中特产鼠绒裘。
里正掀开井沿竹篓抓起把雪白绒毛冬日里最是暖和。
林墨看着绒毛间夹杂的黑色发丝胃里阵阵翻腾。
井底突然传来婴儿啼哭转眼变成尖细的鼠叫。
医馆设在祠堂西厢门楣上悬着块妙手回春匾额金漆剥落处露出底下祭品二字。
药童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灰布衫子腕上缠着串鼠牙项链。
她接过药箱时冰凉指尖划过林墨手背惊得他险些缩手。
阿沅带贵客去东厢房。
里正话音刚落祠堂方向突然响起刺耳铜锣声。
巷道里瞬间涌出上百村民男女老少皆赤着双脚脚踝系着青铜铃铛。
他们沉默着朝村西狂奔青石板路上留下带血的脚印。
阿沅突然拽住林墨衣袖:先生莫看。
可林墨已经瞥见人群最前方那顶猩红喜轿轿帘被山风吹起一角露出新娘缀满珍珠的绣鞋——鞋面上沾着新鲜血渍金线绣的鼠头正在饮血。
灰仙娶亲活人退避—— 神婆的嘶吼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
那是个脸上覆着鼠皮面具的老妪手中人骨铃铛摇出摄魂的节奏。
四个壮汉扛着柏木棺材与送亲队伍擦肩而过棺盖缝隙里垂落一缕青丝发梢系着杏黄符纸。
林墨扣住阿沅手腕:村里同时办红白事? 都是喜事。
阿沅低头露出后颈苍白的皮肤上赫然印着暗红牙痕能侍奉灰仙娘娘是天大的福分。
她腕间鼠牙突然刺破林墨指尖血珠滴在青砖上竟变成灰褐色。
子夜林墨被窸窣声惊醒。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铺开惨白光斑无数细长黑影顺着墙根游走。
他摸出火折子点亮油灯骇然看见满地灰鼠正搬运着米粒大小的骷髅头在墙角堆成三尺高的京观。
先生不该点灯。
阿沅幽灵般立在门外怀里抱着个陶罐。
油灯忽明忽暗间林墨看见她脚边蜷着只无皮活鼠露出血淋淋的筋肉却仍在啃食自己的尾巴。
这是祛疫的汤药。
阿沅将陶罐放在案上黑褐药汁里浮着鳞片状物体寅时服下可避邪毒。
她转身时后腰衣物掀起一角脊椎处排列着十二个紫黑针孔。
林墨舀起一勺药汤凑近鼻尖腥臭味中混着熟稔的骨粉气息。
他忽然将药勺砸向墙壁陶罐应声碎裂药渣里赫然滚出半截婴儿指骨指甲盖上还点着凤仙花汁。
阿沅抄起门闩顶住房门:先生好不识趣。
祠堂方向突然传来铁链拖地声其间夹杂着野兽般的低吼。
林墨推开后窗见月光下的巷道里匍匐着数十道人影手脚反折如蜘蛛正朝医馆飞速爬来。
走水啦! 远处突然爆出凄厉叫喊村东腾起冲天火光。
里正的鼠头杖砸开院门时林墨看见他独眼里跳动着疯狂的火星:请林医官移步祠堂灰仙娘娘要问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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